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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议中国画笔线之“三气”

潘建庄  2012-04-01

: 笔线,是中国画造型中一种常见而重要的形态。中国画中所用的各种线描与皴法,都可以从笔线的形态分析上窥见其发生、繁衍与变革。现代绘画对线造型的日益追求提醒我们重新审视传统绘画形式笔法效果的得失。基于此,本文试论其中“三气”。

中国画注重用笔的原由,首先是造型中“立其形质”“各以全其想”“下笔便有凹凸之形”的功用所决定;它既是中国画造型的重要手段与媒体,也是显示作者创作心态、抒写性情的重要表现过程。

用笔如此重要的意义,但是当下中国画坛有些作者却未引起重视,尤其是对用笔后的笔迹效果的定位,显得态度嗳昧或者无所用心。

有的甚至认为既然是“墨戏”,何必那么讲究和刻意追求,还是“顺其自然”为好,因此当今不少中国画作品已不能以笔线的审美意义相论。

一、笔线的骨气

我认为中国画笔线的意义与价值首重“骨气”,它贯穿在对形神的塑造全过程中。《尔雅》中说:“画,形也。”这是我们先人对绘画艺术最早、也是最为朴素的认识。同样,“以形写形、以色貌色”,“随物成形,万类无失”等言论都包含了朴素的唯物主义观点,进而“以形写神”和“形神兼备”。纵观古今佳构从中可知笔线对形神的表现只有依托“骨气”才得到确立。缺乏“骨气”的笔线是没有意义的线条堆砌,它所表现出来的形象也断然是没有生气的物象躯壳。五代荆浩在《笔法记》中曾将项容与吴道子的用笔作了生动的比较,他认为“项容……独得玄门,用笔全无其骨。……吴道子笔胜于象,骨气自高”。实际上早在荆浩之前的唐张彦远在论画六法中已提到这一问题。“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没有“骨气”的用笔,纵使千笔、万笔也难立住一笔,其笔线之意义自然无从言及。

中国画造型的笔线要有“骨气”,更深一层的涵义还在于中国的艺术传统上“诗以言志”与“画如心声”。中华民族是一个极其崇尚“骨气”的民族,许多历史上的志士仁人为我们树立了楷模。齐白石先生当年便有诗云:“穷到无边犹自豪,清闲还比做官高。归来尚有黄花在,幸喜生平未折腰”,何等高风亮节的吟叹!1940年,北京沦陷时烧煤十分紧张,敌伪学院通知配煤给齐白石,他断然拒绝了这种“照顾”,并且面对日本人严正告之“齐璜中国人,不去日本。你们要齐璜,可把齐璜的头拿去。”这种堂堂正气、凛凛豪气跃之白石先生的笔端,凝成一种难得的民族骨气,从中可见齐白石先生的作品广为人爱,与他做人的骨气和艺术表现上的骨气是相通共融的。

二、笔线的意气

中国有句成语叫“意气风发”,即体现了精神的振奋和轩昂的气概,也寓有和象征事物一种灵性、风动的活力,用以形容中国画的笔线形态,可以催之风生、助以风发、借之风行;使观者也受到一种灵动的感染,去领略、感悟人生与艺术的深层意义。 苏东坡有一个形象的比喻:“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虽然这种天下马对观者来说,可能因其风驰电掣之速而难察皮毛之美,但是观者已被马的雄俊神气所折服。 古代士人画之所以成为宋元后的绘画主流,大概也正是这种艺术表现上的“意气”征服了观者的心!北宋沈括在《梦溪笔谈》中提出“得心应手,意到便成”;元黄公望终日在荒山乱石丛木中“意态忽忽”;明人沈周也提倡“写生之道,贵在意到情适”。表明意气在书画表现上的重要意义不容忽视。中国画笔线的意气,能化板滞凝涩为生动流畅、能破除表现上的束缚还作者以自由,创作时有“神间意定则思不竭而笔不困也”。

三、笔线的神气

从艺术发生学的角度上讲,线条在造型艺术中的运用,并非我们中国人所独有,因为原始社会时期人类的绘画形迹中,中西方许多岩画、洞穴壁画都是以稚拙的线条表现的。不同的是我国随着象形文字的出现、文字的书写与绘画的表现都以笔线的形式继续发展、延续不断,加上中国独特的社会文化环境的培育,使这种具有中国意味的笔线成为书画艺术的共同表现基础,与西方艺术造型上的线条意义、审美价值而经纬分明、分道而行,中国的笔线成了独具审美意义的艺术形式,受到我们历代画家的珍重,而它艺术上的神奇性也使近现代西方现代艺术家瞩目。

奥地利现代著名画家马克斯.魏勒对我们宋元时期的作品情有独钟、神往不已。他表示“中国人卓越地将内在的东西和外在的东西恰当地统一起来,使我着迷”,“中国人拥有更纯粹的形式”,“这种亚洲的观念,是对欧洲观念无条件的补充”。巴尔蒂斯在北京举办画展时,也深切地意识到“物象的背后,还有另外一种东西、一种眼睛看不到的,但可以用精神去感觉到的真实存在。中国古代大师之所以高明,能够征服后人、征服我们,就在于他们捉住了这种东西,并且完美地把它们表现出来。”中国绘画这种完善性、高度的精神性,很多时候就蕴藏于造型的笔线之内;这种“神奇之气”成为我们民族绘画艺术得以长期发展的生命力。

作画求形易、求神则难,因为神出之于心。北宋陈郁将写心作为艺术追求的至高标准,后人之论难出其右。他认为“写其形必传其神,传其神必写其心。”近代中国画大师黄宾虹也认为“山水画乃写自然之性,亦写吾人之心”。他并以自己辛勤的毕生实践作为印证。他努力探求笔墨表现上的变化规律,化物象之实境为精神和心象的虚境。在艺术上实现与“造化同根,阴阳同候”的境界,作品之神奇使一般人瞠目结舌,而作品的神气已灿烂于史。虽然黄宾虹先生曾自谦“我的画很苦涩,不合时人口味”,“我的画三十年后才能传世”,但他的艺术精神已经通过自己独具美感魅力的笔线得以充分展示在世人面前,使我们能够在他这种作品整体上既传统而局部又非常现代;既具象又抽象、半抽象的艺术表现中前觅古人传统,后得现代启示;从现代山水画的发展趋向上可以预见,这种东方的笔线神气将会泽益更多的艺术后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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