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浅探鲁迅作品中白描手法的运用
王小荣 2012-07-26
白描,原是中国画的一种技巧。这种画法,不用色彩的烘染,只用黑线勾描物象。文学作品中的白描就是运用叙述进行描写的一种方法,是对人物或事物的概括描绘和刻画,抓住人物或事物特征作叙述式的描绘和勾勒。文学大师鲁迅把白描手法概括成十二个字,即“有真意,去粉饰,少做作,勿卖弄”,鲁迅的这句话阐明了白描手法的主要本质特征,也就是运用简练的语言,描写出符合生活的真实的人物或事物的风貌。鲁迅将白描技法成功地运用到语言艺术之中,使他笔下的物象呈现出形神逼肖的立体之美、深层之美,他的文章神理极妙、引人入胜。
一、景物白描使景物描写内涵更丰富
环境描写运用白描手法可把人与环境相互融合。如散文《风筝》:“北京的冬季,地上还有积雪,灰黑色的秃树枝丫杈于晴朗的天空中,而远处有一二风筝浮动,在我是一种惊异和悲哀。”这里的景物白描让我们仿佛看到“我”的“惊异”表情:春二月,春光明媚,是故乡的风筝时节,北京冬季未过,就放风筝,见到风筝,就想起小时候精神的虐杀的一幕,而且无从补过,心头不禁悲哀。
二、人物白描使人物描写更富神韵
外貌白描,内涵却极其丰富,能洞穿人物骨髓,由外貌触及本质、灵魂,可以收到“画眼睛,勾灵魂”的良好效果。如小说《孔乙己》中:“孔乙己是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青白脸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长衫,可是又脏又破,似乎十多年没有补,也没有洗。”就这么朴朴实实的几句肖像描写,抓住了“长衫”这一典型细节,就勾神摄魄地把孔乙己的身份、社会地位以及性格一针见血地展现了出来,揭示了孔乙己的不幸遭遇。生活穷愁潦倒的孔乙己不肯脱掉长衫,仍要维持那读书人的架子,以显示他在精神上还是比短衣帮略高一筹,足见他的迂腐和虚荣心;孔乙己的长衫却“又脏又破”,一个穷困潦倒的迂腐的封建社会知识分子形象出现在我们眼前,也由此可见封建科举对知识分子的愚弄和迫害。这里的白描鲁迅真是做到了刻画人物“有真意,去粉饰,勿卖弄”的要求,而且鲜明地把旧时代穷困潦倒、迂腐懒惰、死要面子的一个深受科举制度毒害的老书生形象展示在读者面前。语言白描,能传神表达人物内心,展现情操品质。如小说《孔乙己》:“他对人说话,总是满口之乎者也,教人半懂不懂的。”通过很富有个性化的语言描写,揭示了孔乙己以读书人自居,卖弄学问、自命清高、迂腐不堪、自欺欺人的性格。
动作白描,可使人物内心情感的表露更准确、语言凝练,有助于加深读者对作品主旨的理解。如短篇小说《孔乙己》中“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钱”,一个“摸”字,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孔乙己这时候已经穷困潦倒、酸气全无、生计维艰。
“排”、“摸”一字之差,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小说主人公前后遭际命运之别,其概括力之强,令人叹为观止。 三、特定的场景白描烘托气氛增强文章的感染力
《故乡》一文里:“这时候,我的脑里忽然闪出一幅神异的图画来: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的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短短几句白描,月夜,海边瓜地上,一个手持钢叉的小英雄形象呼之欲出,犹如一曲简洁明丽的金秋小夜曲,自然清新,回荡在读者心间。再看二十年后润土的描绘却令人心痛:“这来的便是闰土。虽然我一见便知道是闰土,但又不是我这记忆上的闰土了。身材增加了一倍;先前的紫色的圆脸,已经变作灰黄,而且加上了很深的皱纹;眼睛也象他父亲一样,周围都肿得通红,这我知道,在海边种地的人,终日吹着海风,大抵是这样的。他头上是一顶破毡帽,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浑身瑟索着;手里提着一个纸包和一支长烟管,那手也不是我所记得的红活圆实的手,却又粗又笨而且开裂,像是松树皮了。”纵观上文不难看出:少年时,润土神色飞扬,是英勇多彩的小英雄;长大成人后,在“多子、饥荒、苛税、兵、匪、官、绅”的层层压榨逼迫下,他早已成为了一个干瘪、麻木的木雕石像般的人物。更可怕的是,在艰难环境的压抑和旧制的摧残下,成年闰土精神也变得麻木不仁了,他默认了横亘在自己与童年挚友之间的天然鸿沟,“态度终于恭敬起来”,“分明的叫着‘老爷’……”
四、白描与别的表现手法联姻事半功倍
白描与别的表现手法共同使用,效果会事半功倍。如《藤野先生》中:“东京也无非是这样。上野的樱花烂漫的时节,望去确也像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清国留学生的速成班,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形成一座富士山。也有解散辫子,盘得平的,除下帽来,油光可鉴,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还要将脖子扭几扭,实在标致极了。”在这段文字中,对“清国留学生”的描写就采用了多种表现手法:白描抓住盘辫子的细节,几笔勾勒,揭示了这些留学生既要赶时髦,又和清王朝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思想本质。用对比反衬的写法,以樱花烂漫的美丽景色,反衬“清国留学生”头顶上盘着大辫子,顶得学生制帽的顶上高高耸起的丑态。用反语的手法——“实在标致极了”,用夸张手法——“形成一座富士山”,用比喻方法——“宛如小姑娘的发髻一般”,它们整合起来,取得了无比辛辣的讽刺效果,字里行间先生那颗嫉恶如仇的拳拳报国之心已呼之欲出。鲁迅先生“以形传神”的语言艺术,绝不只是个技巧问题,重要的是,它来自作者对社会生活深切的体验、对人物性格特征准确的把握,如此才能在文字上做到行文如绘,一语通透灵魂,造成神情活现、动人心魄的艺术魅力,给读者以墨落毫收而神传言外、妙神妙理的美感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