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急见刊

“全球失衡”与世界经济增长动力多元化

朱乃新  2008-06-19

一、新世纪以来的世界经济增长与“全球失衡”

新世纪伊始,世界经济虽然经历过一次短暂而轻微的衰退,但是从2003年开始全面复苏,迄今已经持续了四年,预计2007年将延续增长态势,只是增速有所减缓。根据IMF统计,2001-2007年世界经济增长率分别为:2.4%、3.0%、4.0%、5.3%、4.8%、5.1%和4.9%(2006和2007年为预测数)。这就是说,2003--2007年世界经济5年累计增幅将达24.1%,年均增速为4.82%,超过了1996-2000年5年累计22.7%的增幅和4.54%的年均递速,是自上世纪70年代以来的最近三十多年中最好的增长期,其中2004和2006年的增长率分别达到了5.3%和5.1%,是继1976年增长5.2%之后出现的最近三十年两个增幅超过5%的年份。

与此同时,从2002年IMF《世界经济展望》报告指出世界经济失衡现象,到2005年IMF总裁拉脱第一次正式使用了“全球失衡”(global imbalance)的概念,这已成为当前被普遍关注的世界经济重大热点。国际和国内的权威经济机构及经济学家一再呼吁和警告要关注和重视不断加剧的全球经济失衡。譬如,2005年10月16日第七届20国财长及央行行长会议发表的联合声明指出,不断扩大的全球失衡及其引发贸易保护主义情绪膨胀将进一步恶化全球经济的脆弱性;IMF2006年4月的春季例会的议题就是“全球贸易不平衡”。

发展不平衡是世界经济的运行常态和基本规律之一,不同时期的失衡有着不同的表现,不平衡的循环积累严重化和风险化便是失衡,就可能危及世界经济的正常运行。而当前“全球失衡”的集中表现,拉脱强调的是全球贸易失衡,“一国拥有大量贸易赤字,而与该国贸易赤字相对应的贸易盈余则集中在其他一些国家”;联合国贸发会议(UNCTAD)强调许多国家对美国市场出口的“持续性依赖”,实质是一回事。我国国内有学者指出,全球经济增长主要集中依靠中国和美国的经济增长,但美中经济同时存在内部失衡并通过国际贸易和国际资本流动形成全球的经济金融结构失衡。

综言之,当前“全球失衡”是指主要经济体之间贸易失衡,进而导致“利害关系者”(stakeholder)的经常项目失衡,存在引发全球性后果的危险。具体地说,是美国贸易和经常项目的巨额“双赤字”和少数经济体贸易顺差和外汇储备“过多”并存,后者成为平衡美国经常项目窟窿的主要资金来源地。问题在于,这种脆弱的平衡能够维持多久?一旦维持不下去将会招致什么样的全球性后果?曾担任过重要官方要职的美国哈佛大学教授理查德.库伯指出,“2004年美国经常项目赤字高达6600亿美元,而2000和2003年这个数字分别为4740亿美元和5310亿美元。这些赤字已经成为世界经济的一个突出特点。许多人认为这些赤字不可持续,必须降下来。如果不能通过审慎的办法将这些赤字降下来,这些赤字将使美元暴跌并有可能引发世界性衰退。”(库伯说的是其他人而不是他本人的观点)德国六大经济研究所在《2006年秋季世界经济与德国经济形势》的专家咨询报告中指出:“在过去15年里,美国经常账户赤字持续扩大,到2006年可能接近8000亿美元,相当于美国GDP的6.5%。与此相对应,石油输出国、中国、日本和德国等拥有较大的盈余。持续增长的经常账户赤字是美国国际债务剧增,截至2005年底其债务余额达到2.7万亿美元,相当于美国当年GDP的21%。许多观察家认为,美国巨额赤字是不可持续的,这是世界经济的最大风险之一。”

二、世界经济的结构变化与“全球失衡”

战后世界经济发展史中的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是,全球失衡总是与世界经济的重大结构性变化相生相伴,总是与世界首强之国的美国地位及其与其他大国实力对比关系的变化密切相联。换言之,没有美国地位及其与其他大国实力对比关系的变化,就没有全球失衡,而没有全球失衡就没有世界经济结构的重大变化。当前“全球失衡”,从根本上说是上世纪90年代以来加快发展和不断深入的经济全球化带来世界经济结构巨大而深刻变化的结果。

经济全球化实际上是经济全球化、区域经济一体化和(首先是发展中与转轨中大国的)本土经济国际化三股潮流时空交汇互动的发展进程。这一发展进程带来的是世界经济结构变化,其主要表现有:

第一,世界经济第一次得以真正地按照“市场经济全球化和全球经济市场化”的本质要求和客观规律来运行和发展了。这主要是在上世纪80/90年代之交发生的那场世界格局变化推动的结果。原先实行计划经济体制的大国,如中国、越南、俄罗斯和中东欧国家等先后确立了市场化、开放化和国际化的基本国策,扩大市场和产业开放,发展外向型经济,参与国际合作与竞争,主动融入世界经济贸易体系,其中,一系列中东欧国家还加入了欧盟。贸易和投资自由化,各国经济间的相互依赖空前紧密而深化了。

第二,信息技术产业化取得突破性的进展,革命性地改变和创新了全球要素流动和资源配置的空间、方式和形式,跨国交易成本大幅度降低而效率及可遥控性大幅度提高,跨国公司地位和作用空前凸现,推动和加快了国际产业的重组和转移,深化和创新了国际分工格局,世界进入了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和以工业化支撑信息化的新型工业化道路。

第三,各国和各地区的比较优势得以更加充分地发挥,在更大的范围、更广的领域和更高的层次上参与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充分利用国际国内两个市场,优化资源配置,拓宽发展空间。尤其是发展中大国、转轨经济大国和资源丰腴大国参与经济全球化,扩大了世界经济增长的动力源,整体上增强了世界经济的耐冲击能力,从2003年开始的全球经济复苏和增长始终伴随着国际能源和资源产品价格的飙升和剧烈波动,但增势未衰而持续走强。另一方面,它也加剧了各国和各地区发展的不平衡,而不平衡发展的循环积累必然导致上面提及的“全球失衡”现象。

但是,与历史上的失衡相比,当前“全球失衡”有新的特点,矫正失衡必须走出新路径。

二战结束后的世界经济曾发生过两次严重的“全球失衡”。

第一次在上世纪70年代。最初是美元危机频繁,导致以美元与黄金、其它国家货币与美元“双挂钩”的固定汇率制为基本特征的布雷顿森林国际货币体系崩溃。这促成了欧共体/欧盟义无反顾地走出了一条从货币合作到货币一体化的成功之路,孕生出了世界经济格局由美国“一柱擎天”到美欧日“三足鼎立”的历史转折性变化,以及国际金融货币体系由“美元独霸”到“(美元、欧元)双元争雄”格局的演化。世界经济增长动力源因此而扩大拓宽了。随后,1973/74年和1978/79年的两次石油危机宣告了廉价石油时代结束,西方发达国家经济也结束了增长的黄金时代,陷入长达十年之久的“滞胀危机”。OPEC取得了国际油价升降的主导权,世界经济增长的动力源进一步扩充。但是,美国不是失衡的净受损者,“石油美元”回流使美元地位很快重新得以恢复。

第二次“全球失衡”发生在80年代中期,突出表现为日美贸易摩擦加剧。美国先是压日本“自动限制出口”和“出口有序安排”,继而1985年9月签署“广场协议”迫使日元急剧升值。“亚洲四小”尤其是其中的韩国和我国台湾省,利用日元升值和日本推进东亚“雁行”战略的机遇,实施出口导向型发展战略,吸引日本对东亚的直接投资,变成为日本对美的加工出口贸易生产基地,实现了经济腾飞,融入国际分工体系并提升了分工地位,世界经济增长面进一步扩大了。

而当前“全球失衡”出现了一系列新的特点:

第一,与前两次失衡相伴随的是美国全球地位的相对下降,而当前“全球失衡”则是美国超级大国和全球经济“火车头”地位的进一步提升和增强(不考虑“9.11”袭击后美国“反恐”战略失误导致的国际形象等“软实力”的下降)。美国在世界上率先实现了“新经济”,提升了引领世界科技和产业发展的地位和能力。欧元问世后,无论兑美元汇率是升是降,还没有能从根本上动摇美元的世界基础货币地位和作用,比如全球国际收支盈余构成1999年时美元、欧洲货币和日元比重为71%、17.9%和6.4%,到2005年时变成为66.4%、24.3%和3.7%,变化不是太大。

第二,当前的“全球失衡”是在经济全球化和本土经济国际化的条件下,世界主要经济体比较优势更加充分发挥的结果。比如,美国的科技和产业、美元和金融市场的优势,使之成为世界吸纳FDI最多的发达国家,从居民私人消费、政府公共支出和企业跨国经营都能借贷和举债运行。欧盟以其区域经济一体化优势在全球贸易谈判和规则制定上拥有极大的话语权。OPEC和资源丰腴国家把世界推进了“能源和资源优势时代”。中国劳动资源优势和规模经济优势加土地和税收政策优惠,吸引FDI而成为全球制造业加工贸易基地(世界加工工厂),创造就业和保持经济高速持续增长,以致了世界工业制成品价格的上涨趋势。印度以其智力人才优势在IT软件出口和承接服务业外包领域独树一帜(世界办公室),等等。当今世界经济真正进入了一个增长动力多元化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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