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上海方言的发展变化
马小雅 2009-06-18
论文关键词:上海方言 普通话变异 语言接触 语言地位 语言认同 论文摘要:语言是发展变化的,既有历时变化,又有共时差异;语言不是自给自足的,在语言接触中会相互影响。上海方言来源广泛,变化迅速,领先创新,并有向普通话靠拢的趋势。本文试从社会语言学角度,依据上海方言的历史发展进程以及方言和普通话的关系,分析上海方言的发展变化,从而得出如下结论:上海方言在变化,但不会消失,我们应努力营造多语并存,和谐发展的语言环境。
引言 2005年以来,针对社会上种种关于 “上海话要消失”, “孩子说不来上海话”的担忧,上海舆论界掀起了一股 “保卫上海话”的浪潮——人大委员提交议案建议保护上海的方言文化,规范沪语,推行沪语;市教委预启动 “上海方言保护性调查研究课题”,通过建立上海话语音档案,以保存 “原汁原味”的上海话。社会各界专家学者也纷纷就此现象各抒己见。上海文艺出版社副总编辑发表文章“救救上海话”;上海大学语言研究中心主任钱乃荣认为:“上海闲话能变化,但不能消失,它们富于个性,是上海这座城市文化,历史,发展的见证。”①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在响起:上海市语文学会副会长游汝杰教授认为: “不必担心上海话消失,因为上海话不是一成不变的。”②;“上海人的上海话能力并没有明显的减弱……只是其特色因时代的不同而不同了。”③;市教委语言文字管理处处长孙晓先认为:“推广普通话,上海话并不会因此受到挤压,不需要特别保护。”④种种观点充斥着舆论界。上海方言需不需要受到保护?推广普通话和保护上海方言,舆论界究竟何去何从?本文依据上海方言的历史形成过程分析上海方言本身的特点,并从社会语言学的角度及方言和普通话之间的关系来探究该问题的答案。 一、上海方言的特点 钱乃荣在《上海语言发展史》一书中详尽地研究了近代以来上海方言的语音、词汇及语法演变。纵观上海方言自开埠至今近160年的发展变化,我们发现上海方言有来源广泛,变化迅速,领先创新并日趋向普通话靠拢的特点。 (一)借用地方方言现象明显。 自开埠以来,外籍人口大量移入,随之带来大量方言土语。上海方言吸收了很多周边地区如松江、苏州、宁波、杭州的方言土语。“勿来三”是苏州话,“莫牢牢”是杭州话,新上海人喜欢说“不要太”(“不要太潇洒”,“不要太漂亮”等),是将“莫牢牢”译成了普通话;就连现在被外地人看作上海话标志的“阿拉”也是地地道道的宁波话。广泛的语源也使上海方言中产生大量的同义词,如:北方话中的“饼子”,上海方言就有“大饼,面饼,晶饼,羌饼”等几种叫法。 (二)明末清初华洋杂处产生了大量译词、外来词和洋泾浜语。 这些词有的直接音译入上海方言,如:巧克力,咖啡,沙发, 开司米,磅,水门汀,牛轧;有的意译,如:火车,飞机,细胞,蜜月,黑板等;有的音译加意译:冰淇淋,网吧,迷你裙,苏打水,霓虹灯,色拉油等;还有先音译后意译的,如:telephone—德律风—电话,laser—来塞光—激光。明末清初华洋杂处还产生了一种洋泾浜英语,如:“混腔势”其中的腔势便是由英文的chance转变而来,还有“瘟生”(one cent),“轧沙丁鱼”(sardine)都是洋泾浜在上海方言中留下的痕迹。 (三)词汇的都市化。 随着上海的都市化进程的不断加速,大批本土词汇被书面语通用语词汇及新生的都市词汇所替换,如“日头”,“影戏院”,“寒暑表”分别被“太阳”,“电影院”和“温度计”所取代;同时不断产生花样繁多的都市流行语,从20世纪初的“出风头”“拆白党”到90年代的 “酷,美眉,丁克,掏糨糊”,无不为上海方言注入新的活力。 (四)上海方言有着日益向普通话靠拢的趋势。 1.方言色彩很浓的词渐渐向普通话靠拢。如“留声机——唱机”,“蓝印纸——复写纸”,“自来火——火柴”,“寻——找”,“疑心——怀疑”; 2.青年中流行“上海普通话”, 将“为什么这样?”说成“为啥格样子?”,而不是说“为啥迭能?”并将“为”念作去声,而不是像以前的上海话念成阳平; 3.语音上有由白读音向文读音发展的趋势,新近出现的词或口语中的流行语更倾向于文读音。如旧上海话中“秘书,”的“秘”读“bi”,而今青年人爱说“mi”;“行车行船”旧读“hang”,而今读“xing”,“味道”的“味”、“眉毛”的“眉”旧读“mi”,而今“味”读“wei”,“眉”读“mei”。 二、社会语言学的解释 (一)语言不是一成不变的。 1.语言的历时变化 语言从本质上说是一种社会现象,会随着社会的发展变化而变化,社会语言学家称这一现象为语言的变异。社会制度,社会观念,社会生活的变化都会引起语言的变化;而社会发展速度,人口数目及交际密度也会对语言的变化速度产生影响。上海方言的变化速度之快在同类中是罕见的。历史证明,经济发展速度越快,社会变革越激烈的地方,人们的思维越活跃,语言的创造力会越强,语言也就越有活力。 2.语言的共时差异 语言的变异还可表现为语言的共时差异:即使是同一历史时期对同一方言的使用也可能会因地因人因场合而异。不同年龄段,所受文化教育程度不一样的人群在使用方言时都会有语音语调甚至词汇上的差异,如老上海人爱说“邪气”“交关”(“很”的意思);而年轻人则喜欢用“牢”“赫(瞎)”;土生土长的上海人和其他地区迁入的上海人说话也有一定差异。另外人们根据不同的场合,不同的对象变换使用各种语言或方言,普通话和上海话各司其职,充分体现了对语言的驾驭能力。 (二)语言不是自给自足的。 语言是一个开放的系统。对此,语言学家萨丕尔有一个精辟的论断:“任何一种语言都不可能是自给自足的。”(Sapir 1921:159)社会语言学家认为,不同的语言或方言相遇时会产生“语言接触”现象,即在接触过程中的相互影响,相互渗透;可表现为语言的借用,双语多语现象,双言或多言现象,语码转换,有时会形成洋泾浜语和克里奥语(Arnold M. Zwicky 1988:33)。游汝杰(1999:279)也曾提到:“不同民系之间的文化交流和方言接触有可能产生方言的借用和模仿现象。”“每一种活着的语言都有充分的吸收功能,会在社会生活必需时吸收新词汇,也不害怕与其他语言接触。”(陈原2000:63)在当今前所未有的语言快速接触中,上海方言必然受到其它语言变体,特别是普通话的影响。 社会发展靠创新推动,语言在发展中丰富。没有变化的语言是没有生命力的语言,注定要被历史所淘汰。新时期的上海方言是历史蜕变的结果,是社会发展在语言上打下的烙印,变化不等于退化。各种调查表明上海人的上海话能力并没有明显减弱。对于变化中出现的新事物,我们要秉着开放的态度。洋泾浜曾被视为一种语言污染,但经过时间的洗礼,很多洋泾浜已被吸收进上海方言,我们谁有能 力否认某些新流行语在几十年,几百年之后会被编入上海方言志,甚至是普通话教材?上海方言作为一个历史悠久的方言群体,历经百年巨变,并广泛吸收各地方言土语及外国词汇,表现出慷慨的吸收力,又显示出本土文化强大的稳定性。我们不能因上海方言的种种变化而担心它会受冷落甚至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