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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失败的儒家伦理思想反叛者——试析黑娃形象看陈忠实《白鹿原》对儒家伦理思想的演绎

李福军  2011-06-21

论文摘要:儒家伦理思想从产生、发展、鼎盛到衰微经历了两千多年的历史,在这个漫长的演进过程中,儒家内部虽有各种纷争,但它的教化伦理道德却贯穿于学派各个时期的各种思想之中,逐渐成为中华民族的主导思想。儒家伦理思想讲究的是仁爱、忠诚、和谐、人伦,重视个人对家庭、国家、民族的责任和义务,将个人价值置于社会价值之中。强调人的素质修养,重视人的素质修炼和培养,教人为人处世。这种思想影响着我们的现实生活,同时在文学作品中得到体现。当代著名作家陈忠实的长篇小说《白鹿原》中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就不同程度的在演绎着这种思想。

论文关键词:儒家伦理思想;黑娃形象;《白鹿原》

陈忠实的《白鹿原》是上个世纪80年代“文化寻根”精神的继续。小说以其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塑造了一批令人悲哀而又使人同情的人物,他们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痛苦、孤寂、压抑。在痛苦的磨砺下,他们失去了反抗和生存的能力,一步步被所谓的正义、仁义的传统文化所吞噬,最后在无奈与痛苦之中挣扎着渐渐走向生命灭亡的终点,演绎出悲剧的人生。作品中贯穿着一种儒家伦理思想,这种思想经过千多年的发展,已内化为一种人为品格,深深地积淀在我们民族的文化思想之根中,影响到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本文选取作品中儒家伦理思想的一个失败的反叛者——黑娃,从他身上感受儒家伦理思想仁爱与顽固同在的文化矛盾,从中透析陈忠实《白鹿原》对儒家伦理思想的演绎。

长篇小说《白鹿原》讲述的是白、鹿两姓家族及其儿女们在近半个世纪的风云变幻中,在古朴的白鹿原上的命运沉浮。作品选择了关中古朴的白鹿原,揭示了一个以小农经济为生产方式的村镇,占据人们主导思想的是最传统最核心的儒家伦理思想,这种思想贯穿于整部作品,尤其是在主要人物形象身上得到充分展现。这种思想推动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左右着人物的命运。小说塑造了大量的人物形象,他们或多或少都呈现着这种思想。陈忠实欲通过白嘉轩、朱先生、黑娃(鹿兆谦)等几个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形象刻画,来展示人物性格心理结构中的思想积淀以及难以言说的扑朔迷离的命运。白嘉轩是作品的主人公,是作者倾注全力为我们打造的人物,也是作品塑造得最为成功,最具有艺术感染力的人物形象。同时他也是儒家伦理思想的忠实维护者,他的一生都在维护、实践着这个他心目中不可侵犯的准则。面对着这个人物,我们会感到,这个人物来到世间,“他本身就是一部浓缩了的民族精神进化史,他的身上凝聚着儒家传统文化的全部负荷”。¨他本身的存在,既无可置疑地证明,封建社会得以维系两千多年的秘密就在于有他这样的栋梁和柱石们支撑着。朱先生则是儒家伦理思想的理念象征。在《白鹿原》中,全篇都贯穿着一种儒家伦理思想,而这种思想则是通过作者给我们塑造的大儒形象朱先生凸显出来的。朱先生是一个传统的知识分子形象。而中国传统的知识分子又是受儒家传统文化影响最直接最纯粹的一群人。他们具有一种独特的群体人格。而朱先生则是这种人格的集中体现者。“修身治国平天下”一直是读书人的追求,正是这种追求使得中国的知识分子对政治有着极大的参与热情,对民族命运,国家前途有着异乎常人的关注。但官场终究不是学堂,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场合,就造成了优秀的知识分子几千年来的悲剧:既想有所作为,又不愿混迹官场,既想仕途顺风,又难以随波逐流。这种悲剧同时在朱先生身上得到了生动的体现。与白嘉轩和朱先生不同,作品中的黑娃则被塑造成一个失败的儒家伦理思想反叛者,之所以说黑娃是一个失败的反叛者,是一个悲剧人物,因为他是小说中屈指可数的最有可能向白嘉轩和朱先生所代表的儒家伦理文化进行直接挑战的人物。但是由于历史、文化和自身的种种原因,黑娃绕着他的人生转了一圈,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又回到了起点,回到了他所憎恶的,所反叛的儒家伦理文化的圈子里来。

黑娃可以说是《白鹿原》中人生起伏最大而又最令人惋惜的悲剧人物。他一生集土匪、国、共、儒家信徒等等身份于一身,从不安分的雇农到农协运领袖到红军战士到聚众山林的土匪二头目,国民党保安团营长,共产党副县长,新政权的死囚被处决。通观作品,我们发现黑娃的反叛主要是来源于他的自卑心理和他对阶级不平等的模糊肤浅认识。黑娃是长工鹿三之子,一方面他继承了父亲的善良、勤劳、质朴的性格;另一方面他却与父亲鹿三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从小倔强、反叛,从不安分守己,这种性格就决定了他必然与白鹿原上那一套所谓仁义,所谓伦理道德,所谓贵贱等级格格不入,并且在生活中不断与之发生摩擦、碰撞,以至最后走向反叛。

黑娃不喜欢白嘉轩,他厌恶白嘉轩那挺得又直又硬的腰板。他不止一次对他父亲和其他的人说:“我嫌嘉轩叔的腰挺得太硬太直”其实无意识中他就在反叛着白嘉轩所代表的以仁义为核心的儒家伦理道德。他的不喜欢,来源于他对白嘉轩所代表的阶级意识的模糊认识,他认识到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平等。虽然白嘉轩对他的父亲鹿三优厚有加,极为器重,而且对他也不薄,但他对白嘉轩仍有敌意——潜在的、不自觉的敌意。他从小也得到白嘉轩特别的关心和照顾,白嘉轩说服他的父母,并出钱送他上学,他上学时淘气被父亲打伤后又是白嘉轩请的医生。从一般人的角度看,黑娃即便不把自家轩看作恩人,至少也应该有某种程度的感激之心。但黑娃不仅不愿意再到白家当长工,甚至在上山当土匪后,由于白嘉轩不允许他那曾是郭举人侍妾的妻子进入家族祠堂的名单,以及在他出逃后,他的妻子田小娥跟族人私通,受到族长白嘉轩的羞辱处罚,而下令手下的兄弟抢窃自家并故意打断白嘉轩的腰杆。黑娃——这位白鹿原上最讲仁义的长工的儿子,却对他的恩人恩将仇报,其实在这看似恩将仇报的行为中,既有对白嘉轩总是那么自信,腰总是挺得那么直的嫉恨,又有一种朦胧的阶级反抗心理和对白嘉轩所谓仁义的反叛。

黑娃娶了白鹿原人认为最烂、最坏、最淫荡的女人——田小娥。由于田小娥得不到家族的承认,又遭到父亲的强烈反对,他只有带着小娥住到村边的一孔破窑中,这其实也是对儒家伦理思想的反叛。孔子明确提出了“孝悌”的主张,他说:“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孝”指尊敬顺从父母,“悌”指尊重兄长,也就是《论语·子路》所说的:“宗族称孝焉,乡党称弟焉。”《白鹿原》中黑娃公然不听从他父亲的话,娶了人人唾弃的田小娥,这就是不孝,是大逆不道。在儒家看来,妇女的美德应遵崇“三从四德”,但黑娃的妻子田小娥曾是郭举人的侍妾,且名声不好。黑娃娶她为妻,在别人眼里,他是对人们所推崇的人伦道德的公然挑战。

黑娃的命运是可悲的,他虽然毁了族规,砸了碑文,在反叛着那等级森严的伦理道德文化。他的一生集土匪、国、共、儒家信徒等身份于一身。从不安分的雇农到农协运动的领袖到红军战士到聚众山林的土匪“二拇指”,由国民党保安团营长到共产党副县长到新政权的死囚,最后被处决,走完了他悲剧的一生。但另一方面,他却一点也没有跳出这种文化所建造的樊篱。他在走完了一段不断变换角色的路程后又大彻大悟,投入圣人朱先生的门下埋首四书五经,他的回归,宣告了他的失败。 三

黑娃,被白鹿原人公认为的叛逆者,为什么会投入圣人朱先生的门下,“学为好人”了呢?我们来看一下他和朱先生相见时的对话:

“鹿兆谦求见先生。你是何人?求我有啥事体?鄙人鹿兆谦,先前为匪,现在是保安团炮营营长,想拜先生为师念书。我都不念书了,你还想念书?兆谦闯荡半生,混帐半生,糊涂半生,现在想念书求知,活得明白,做个好人。”

从这段对话中,我们可以惊异地发现黑娃的转变,看到他把过去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笔勾销,重新“做个好人”。这正是儒家代言人朱先生所要求的。此后黑娃每天早起诵读《论语》,“中国古代先贤们的镂骨铭心的哲理”一层层由外至里陶冶、浸透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土匪胚子”。黑娃回乡祭祖的第一句话便是:“黑娃知罪了。”短短的一句话,彻底否定了他以前的所作所为,肯定了黑娃的彻底失败,象征他向儒家传统文化的低头。

为什么一个不为传统所容的叛逆者,一个曾经领导过农协,曾经干过土匪,曾经砸过祠堂的人最后选择了这样一条道路呢?其实作为中华儿女的我们并不难理解。儒家文化从产生到今天千百年来以深入到从最高层到最底层的人们心里,成为了一种难以逾越的道德心理鸿沟,而读书成了一种具有道德评价标准的行为,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心理习惯。最令黑娃害怕的除了白嘉轩的腰板外就是学堂里的先生了。

在学堂面前,在先生面前,黑娃就心虚。但他最后还是拜朱先生为师,用心读书了。这不难看出,虽有黑娃厌倦了戴假面具生活的乏味和动荡不安的困窘,而力图重新寻求平稳,寻求新的价值实现所做出的抉择,还有一点更重要的就是这种根深蒂固的道德心理鸿沟,他要跨越它,就必须尊崇于它。

从黑娃的回归我们不难看出,儒家伦理思想对人们的影响已是深入于灵魂了。它冥冥之中在牵引着我们的人生方向,它仿佛也在不知不觉的给予我们力量,它如同一个避风的港湾,等待着给予我们心灵的慰藉,它也如同一根牵引风筝的线,无论我们飞出多远,它仍可以把你拽回来。

无疑的,黑娃的一生是悲剧的一生,他的命运走向了与其本意相偏离的方向,他强大的生命活力始终挣脱不了传统文化的心理羁绊,他从拒绝接受传统的教化最终又自觉的皈依传统。他虽不断变换身份,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他最终的回归,说明他承认了这种文化,顺应了这种文化。同时也说明儒家伦理文化在中华民族中的心理固势是多么的强大。

《白鹿原》无疑是作家陈忠实对于民族历史文化的思考和表达,他试图以历史的眼光、民间的视角,对民族传统文化的现代指归进行审视与观照。雷达曾评论说:“陈忠实在《白鹿原》中的文化立场和价值观念是充满矛盾的:他既在批判,又在赞赏;既在鞭挞,又在挽悼;他既看到传统的宗法文化是现代文明的路障,又对传统文化人格的魅力依恋不舍;他既清楚地看到农业文明如日薄西山,又希望从中开出拯救和重铸民族灵魂的灵丹妙药。这一方面是文化本身的两重性决定的,另一方面也是作者文化态度的反映。如果说他的真实的、主导的、稳定的态度是对传统文化的肯定和继承,大约不算冤枉。”这里陈忠实复杂的文化心理与情绪,正是由历史进程中文化本身的矛盾性和复杂性所决定的,而他的文化心态通过小说人物黑娃为标本得以很好的阐释和表达。

《白鹿原》是一部引起社会强烈反响,甚至是争议的小说,在这儿我们不对小说的争论进行评说。但我们不难看出,这是一部对我们整个民族做出深刻思考的书,是一部反映厚重民族传统文化的小说。这种思考和厚重传统文化通过作者笔下的众多鲜活人物承载出来,他们或在全身心的实践着这种文化理论。或是在反叛、抵触着这种理论。从这些人格各异的人物身上,我们不仅再一次感受到了这古老文化对人的重要作用和强大力量,同时也感受到了这古老文化对人性的种种压抑和迫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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