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美国的恶搞新闻文化——以“洋葱”新闻为例

摘要：“洋葱”新闻在美国诞生已有20多年，现在已成为美国最大的恶搞新闻集结地。它以制作专业假新闻为最大特色，在报业衰弱时代，它的发行量却不降反升，成为报业一个特殊的案例。恶搞新闻文化最早产生于美国，这与美国特有的代际更替和幽默文化不无关系。其对传媒的影响主要体现在对新闻专业主义的新诠释、对传媒话语的解构和文化民粹主义倾向这三方面。无论中外，在社会转型过程中，恶搞新闻文化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有一定的存在主义价值。

关键词：“洋葱”；新闻；恶搞文化；民粹主义

一、“洋葱”的诞生及发展历程

1988年，两个麦迪逊市威斯康辛大学的大三学生蒂姆?科克和克里斯托弗?约翰逊创办了一份寝室讽刺小报——《洋葱》（the Union）。其报刊名来自科克的叔叔，因为他注意到这帮办报的穷学生最常吃的就是洋葱三明治；1989年，现任主编斯科特?迪克斯以1.9万美元收购该报，并保留了这份报纸幽默讽刺的风格；1996年，报纸网站开始运营，目前每月访问量已达400多万。同时，黑白报纸改为彩版；2000年，“洋葱”被美国喜剧频道收购；2001年，该公司将其办事处迁至纽约；2007年，“洋葱”公司推出了其网络电视台——“洋葱”新闻网（简称ONN）。ONN的电视节目与美国电视新闻的节目形式完全一样，有新闻主播、谈话嘉宾、采访对象，内容包括时事、教育、文化、娱乐和科技等。它的播客和视频在iTunes、Myspace和Youtube上都可以找到。“洋葱”网上商城（the Onion store）借助“洋葱”强大的品牌影响力，销售一些与“洋葱”品牌有关或与其搞怪风格相似的商品。2008年，公司通过DVD（未在影院上映）发行了“洋葱”电影（the Union Movie）。20年后，它竟一跃成为极为罕见的报业成功案例，其发行量达69万份。当传统印刷媒体发行量减少，被迫裁员时，《洋葱》的销量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二、专业假新闻

“洋葱”新闻以幽默讽刺著称，它以真实新闻事件为蓝本加工杜撰假新闻。与传统媒体编辑方式正好相反，“洋葱”先选择头条，再围绕它编造故事。头条要经过编辑部人员的二轮筛选后才能最终确定下来。选好头条后，接下来是搭建故事的框架。作者们开会讨论故事的主线，检验笑料是否好笑，在恶搞中追求深度，不是简单的无厘头。“洋葱”史上最著名的恶搞新闻是2005年5月推出的“假布什”事件：一名亚利桑那州男子通过黑客手段盗得美国总统布什的信用卡账号和所有身份认证密码，从而假冒布什四处招摇撞骗，让布什大出“洋相”。他不仅利用布什的信用卡疯狂购物，更以总统身份否决了一项国会议案。最离奇的是，这位“冒牌布什”甚至与墨西哥总统福克斯签下一份援助计划协议。直到FBI介入调查，惊天骗局才终于曝光。《洋葱》报道还提醒说：“最可怕的是，万一歹徒利用布什的身份指挥总统专机‘空军一号’并前往世界上任何地方，后果不堪设想。各国注意，今后凡美国‘空军一号’到访，为安全起见，最好将其驱逐，或者干脆击落。”

三、恶搞新闻文化背后的原因

“恶搞”，又称“Kuso”，是日语的发音，原意指“可恶”、“屎”的意思，是用于发泄不满情绪的一种口头语。恶搞文化是对严肃主题加以解构，从而构建出喜剧或讽刺效果的娱乐文化。常见形式是将一些既成话题，节目等改编后再次发布，属于二次创作的一种手法。恶搞文化主要流行于青年人群中，一般通过互联网传播。在日本、台湾、香港、美国等地，都出现了影视、音乐、图片、文字等形式的恶搞文化，但恶搞之风进入新闻领域首先出现在美国，这与美国特有的社会文化环境不无关系。

（一）代际更替。恶搞新闻文化背后的社会原因是代际更替。孙隆基描述西方社会：“每一代在成长了以后，都完全地建立了自己，让自己的‘性’全面萌芽，同时将老的一代完全淘汰，将他们所占据的地位完全地接收过来。此外，为了让自己的独立的人格出现，还必须在成长过程中将上一代对自己性格的塑造逐渐铲除，以便让自我浮现——而这是把‘自我’建设成为一个强大的内省基地的唯一途径”[1]。 他认为西方的代际关系是“断裂”的，每一代都会展现出波澜壮阔的新事物、新境界和新天地来挑战上一代的权威与地位。“洋葱”新闻也正是新一代对上一代形成挑战的一种文化形式，我们不妨来看看《洋葱》报读者群体的构成。《洋葱》64%的读者年龄在18～44岁之间，他们当中的1/3称拥有逾10万美元的个人流动资产。半数常去酒吧。56%的读者为男性，44%为女性[2]。《华盛顿邮报》曾在文章中指出：“我们一直都以为那些无聊的上班族就是恶搞帝国的主力军，但实际上，更为年轻的高中生和大学生已经成为恶搞的广泛来源，他们提供了素材、创意，真的难以想像这批不足20岁的年轻人会有这么高的热情和动力”[2]。

（二） 幽默文化。笔者认为，丰富发达的幽默文化是恶搞文化首先在美国进入新闻领域的独有因素。在美国幽默感往往是判断一个人是否有魅力的标准之一。学者在讲坛，官员在会场，如果能妙语如珠，引得人捧腹大笑，必定是气度和智能非同寻常。如一本正经念讲稿，脸上肌肉抽筋般地僵硬，听者听得厌烦就离席而去。他们不勉强别人更不勉强自己。在文坛上美国有幽默作家，马克?吐温、詹姆士?瑟伯和西?约?佩雷尔曼是他们中的杰出代表。1999年《洋葱》编辑部写的《我们的愚昧世纪》成为《纽约时报》畅销书冠军，其中收录了恶搞整个20世纪新闻的滑稽故事，编辑部因此获得此奖项。《洋葱》在萧条市场中独树一帜的成功反映了美国人对讽刺幽默新闻的胃口增长。

四、恶搞新闻文化对传媒的影响

1.新闻专业主义的新诠释。20世纪40年代后期，新闻自由委员会告诉记者要追求“一种就当日事件在赋予其意义的情境中的真实、全面和智慧的报道。” 同时，委员会表明：“对一个孤立事实的报道，无论它本身如何准确，也可能有误导性，到头来就是不真实的”[3]。由此可见，传统新闻专业主义的真实性要求包含两个层面的意思：一是报道的事实是准确的；二是报道的是事实的真相，因为当事实是假象时，它就具有欺骗性，即使如实地报道事实，但并不能揭示事物的真相。很明显，“洋葱”违背了新闻专业主义真实性要求的第一层意思。既然如实地报道也未必能反映事实的真相，那就反其道而行之。“洋葱”新闻都是由撰稿人绞尽脑汁撰写出来的。不仅如此，恶搞粉丝们还注重于撰写与新闻事实相反的“反新闻”来达到针砭时弊的目的，这使得“洋葱”提供的见解读者在别处都无从获得，比如《国际诈骗犯奥巴马携8500万美元逃离美国》、《布什的新牙医面临艰难的任职听证》、《朱利尼要竞选9?11总统》，读者从别处还真找不到如此精彩的“独家新闻”。“洋葱”却坚守着新闻专业主义真实性要求的第二层意思。即使从理论上讲虚假的事实不能100%地反映真相，正如真实的事实也并不能百分百地反映真相一样，但“洋葱”坚守另类的真相。正如“洋葱”粉丝论坛的创办人之一的大卫?梅克斯说：“这些恶搞新闻并不是信手拈来，我们需要自己进行分析解读，之后才开始创作。需要自己动手动脑创作、每天又都有不同新意，这才是恶搞新闻最吸引年轻人的地方。”“洋葱”的专业假新闻与传统新闻专业主义有异曲同工之妙。不管是真实的事实、还是虚假的事实，既然都不能完全反映事物的真相，那么报道真假新闻就无本质差异，“洋葱”对新闻专业主义的新诠释刻上了后现代主义思想的烙印。

2.媒介话语权力的解构。在线新闻评论网主编罗伯特?奈尔斯（Robert Niles）认为《洋葱》之类恶搞新闻媒体的成功在于它们能够破束缚传统媒体的伪善。受众对洋葱的认可似与他们对正统新闻服务的不满有关。美国的恶搞新闻文化具有草根性、宣泄性、解构性等多重话语性质。它建构了一种另类的话语体系，正如费斯克（Fiske）所说，是“带有怀疑性质的笑声，这种笑声提供了疑惑的快乐和未上当受骗的快乐。这种‘看穿’他们（指此时此刻手中有实权的人）本质的大众快乐，是许多世纪以来顺从的历史结果，可民众没有让这种顺从发展成为屈从。”恶搞新闻文化是一种对秩序化、权威化、终极真理、霸权话语等进行颠覆的狂欢化的话语模式，通过撕裂现实逻辑链条以造成异样效果，消解主流媒体所营造的官方的、正统的、固有的立场，进而模糊了官方与民间、神圣与粗俗、崇高与卑下、伟大与渺小、聪明与愚钝之间的界限，现实性和虚拟性、瞬间性和常态性变得朦胧。

3.文化民粹主义的新形式。恶搞新闻文化也是文化民粹主义在长期缺乏公共意见“出口”的产物，由于“公共意见”在主流媒体或主流话语中长期得不到正常的体现，民粹主义与“与娱乐主义结合，形成恶搞、起哄文化。” 这种民粹化倾向，代表了草根阶层的民主诉求和权力诉求，蕴藏着复杂的社会环境下所产生的大众抵抗情绪。2010年11月5日，洋葱报刊登了这样一条新闻：“美国公民将会在第112届选举中选出他们值得选的总统”。文章反映了美国民众对奥巴马上台以来的2年中，个人收入没有得到增加、没有减税、医疗费用没有减少等问题表示强烈不满。“在异质化程度高、社会公正缺失、阶级矛盾尖锐的社会，精英与大众的紧张关系足以形成强大的民粹主义。民粹主义者极易将所有矛盾的根源归结为精英和特权阶层的腐化堕落以及对大众的盘剥，从而将矛头对准精英阶层”[4]。

1970年代，朗奴?英高赫提出了“后物质主义”理论，认为：在物质生活上过得丰足的人，会将个人进步、自由、政府所给予的公民权等放到重要的位置。他们要求一个人道主义的社会，并且希望维持一个清洁而健康的环境。而“后物质主义”的出现标志着整体社会变得富裕之余，中产阶级却慢慢消失，贫富悬殊的加剧。中产阶层的消失在于整体社会变得富裕，使中产阶级从中撕裂，并向两极化发展，中产阶层中能力较佳的继续移往社会的上层，而能力较差的，慢慢与社会上的低下阶层结合。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社会目前正经历着这样的一种分化。在社会高速转型的中国，借助互联网的蓬勃发展，恶搞文化已经在BBS、SNS网站、QQ、微博上随处可见。由于中国特有的新闻管制，恶搞新闻文化虽然难产，但也不乏试水者。2006年“戏仿”新浪主页的“嘿啊新闻中心”在网上迅速流传，后由于新浪方面的压力，网站被迫关闭。如今，一家名为“洋葱视窗”的网站悄然建立，它模仿美国洋葱新闻网，专门杜撰新闻。我们可以看到，恶搞新闻文化在其认真的荒诞中所隐藏的喜剧思维和批判精神蕴藏了其去伪存真后在社会转型和变革时期的存在价值。

参考文献：

[1]孙隆基.中国文化的“深层结构”[M].西安:华岳文艺出版社，1988.

[2](美)新闻自由委员会.展江，王征，王涛译.一个自由而负责的新闻界[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

[3]陈龙.Web2.0时代草根传播的民粹主义倾向[J].国际新闻界，2009(8).

[4]郭中军.从民众正义到直接参与——青年网民赛博民粹主义倾向的政治学解读[J].当代青年研究，20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