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急见刊

论尚“和与嵇康的文学创作

孙亚军  2010-11-16

论文摘要:稽康“和”的美学思想及其“和”三种具体表现形式“太和”、“中和”与“保和”与其诗文创作关系十分密切。通过论证进而得出“和”美学思想是贯穿其诗文创作的主旋律之一。

论文关键词:稽康;“和”;文学创作

在中国文化史上,早就形成了以“和”为美的审美观念,作为中华民族的智慧宝典的《《周易》就有“保合大和”之说。而后来董仲舒所谓“天地之道而美于和”,“天地之美莫大于和”(《春秋繁露·天地阴阳》)。强调的更是“和”的美丽与伟大。而作为魏晋名士,著名的麽学家、音乐家、文学家的嵇康,历来是研究者关注的热点。在人们对其哲学思想、诗文风格津津乐道时,对其作品中所包含的“和”美学意蕴却关注很少。在嵇康现存的诗歌五十余首和文十四篇中“和”大量出现,共达82处,除一处无实意外,其余均为实指。应该说“和”是不仅成为贯穿其诗文创作的主旋律之一同时也贯穿于嵇康的一生。作为“竹林七贤”领袖,三国魏晋时期著名的麽学代表人物的嵇康,其诗文中“和”含义十分丰富,既与道家所崇尚的“知和日常,知常日明。”(《老子·五十五章》)意义相近又与儒家所倡导的“中道”和“中庸之道”含义相通。在嵇康诗文中的“和”表现最突出的应首推“太和”。后清王夫之也指出“太和,和之至也。

“太和”一词,盖源出《易·乾·彖辞》:“保合太和,乃利贞。”对这一概念的含义,北宋张载解释:“太和所谓道,中涵浮沉、升降、动静相感之性,是生氤氲相荡、胜负、屈伸之始。”(《正蒙·太和》)在他看来,太和就是“道”,其中包含着浮沉、升降、动静等既矛盾又统一的阴阳二气,它们不断变化、互相激荡,同时应始终处于一种和合状态。而在天地万物之本原的“道”面前,人们应尊重它并与之和谐相处,使它始终处于平衡状态。所以说“太和”指的就是最高境界的、无远弗及、无所不包的整个宇宙的和谐其中当然也包括人与自然的和谐。

关于“太和”,嵇康在其创作中屡次提及。如《秋胡行》中“思与王乔,乘云游八极,思与王乔,乘云游八极,凌厉五岳,忽行万亿,授我神药,自生羽翼,呼吸太和,练形易色,歌以言之,思行游八极。”再如《答二郭》“拊膺独咨嗟。朔戒贵尚容,渔父好扬波。虽逸亦以难,非余心所嘉。岂若翔区外,餐琼漱朝霞。遗物弃鄙累,逍遥游太和。结友集灵岳,弹琴登清歌。有能从此者,古人何足多?”文如嵇康的代表作品《声无哀乐论》中也有。

这种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反复在嵇康艺术世界中,直至其生命的终结。如其早期作品《赠兄秀才入军十八首》中的“至人远鉴,归之自然。万物为一,四海同宅。”在这首诗里,阐发人生真谛:淡泊名利,不为物累,远离世俗,返归自然,才能“万物为一,四海同宅。”再如:“息徒兰圃,秣马华山。流皤平皋,垂纶长川。目送归鸿,手挥五弦。俯仰自得,游心泰麽。”(《第十四首》)诗中的抒情主人公一边若有所思地目送北归的鸿雁,一边又信手抚拨着五弦鸣琴,心游于天地自然的玄妙之中……

在其逝世两年前,他更将与自然融为一体作为自我理想生活样式去追求“游山泽,观鱼鸟,心甚乐之”(《与山巨源绝交书》),在《幽愤诗》中(被诛前在狱中作),再次抒陈了回归自然与自然相融和的强烈愿望。“采薇山阿,散发岩蚰。永啸长吟,颐性养寿。”嵇康曾在《声无哀乐论》中提出:“声音有自然之和,而无系于人情。克谐之音,成于金石;至和之音,得于管弦也。”认为世界上最美的声音无外乎是自然之音,最美丽的画面无外乎是自然之画面。人属于自然之物,理应包含在内。

嵇康诗文中所表现出的人与自然的亲和与无间,正如罗宗强先生所指出的那样“(嵇康)或琴诗自乐,或在淡淡流水中鼓楫容裔,或流诺平皋,或垂纶长川,或泛兰池,都是处身于大自然中,人与自然相亲相近,在返归自然中与自然融为一体。是整个生活与自然的和谐,然后才有心灵与自然的和谐,于自然的生命与美的领略中,领悟自然之道。”

嵇康在诗文中表现出的人与自然的和谐画面有很深的生活基础。以他为首的“竹林名士”结伴而行、纵情于山水,沉醉于山水竟而忘记了路途与时间。据《太平御览》引《向秀别传》载:嵇康与其友人的潇洒行动“或率尔相携,观原野,极游浪之势,亦不计远近,或经日乃归。”嵇康得山水自然之神韵至而忘我的情境,时人以为神。“(嵇)康尝采药,游山泽,会其得意,忽焉忘反。时有樵苏者遇之,咸谓为神。”(《晋书·嵇康传》)这里的“得意”,即是说自然景物与人某种情思相切合。晋人李充曾在《吊嵇中散文》中也同样述说了嵇康沉入自然而感慨的情状:“寄欣孤松,取乐竹林,尚想蒙庄,聊与抽簪。味孙觞之浊醪,鸣七弦之清琴,慕至人之麽旨,味千载之徽音。凌晨风而长啸,托归流而永吟,乃自足于丘壑,孰有愠乎陆沉。”此中的“寄欣”“取乐”云云,即是说醉心于自然景物并由此触发了诗人的情思,所以才会凌风而长啸,托流而永吟。

汉末魏晋时期,社会动荡不安,士子报国无门,家的意识比国的意识更浓厚。余嘉锡云:“盖魏晋士大夫止知有家,不知有国。”r5]文学家族内部笃厚亲情,在文学活动和文学创作中体现亲情也是其家族意识的集中体现。这种亲情有父子、叔侄的长幼伦理之情,也有同族兄弟的手足之情……这种与亲人的和谐共处,也是我们先人最重视、讨论最多的问题即“中和”。

在拒绝朋友山涛的推荐后,嵇康表明与亲人朝夕共处才是毕生的愿望,“今但愿守陋巷,教养子孙,时与亲旧叙阔,陈说平生。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愿毕矣。”而不愿出仕做官的借口之一也是“吾新失母兄之欢,意常凄切。女年十三,男年八崴,未及成人”,(《与山巨源绝交书》)由此可见亲人在其心中分量。

嵇康给其兄嵇喜的赠诗,是在其兄入军,离别时而作,有《四言赠兄秀才入军诗》十八章前四章以鸳鸯的“邕邕和鸣,顾眄俦侣”起兴,反衬兄长独征的寂寞与孤独,“独行踽踽”、“靡瞻靡恃”。“朝游高原,夕宿兰渚。”“朝游高原,夕宿中洲。”写兄长的从军的艰辛与旅途劳顿;“仰彼凯风,涕泣如雨!‘仰彼凯风,载坐载起。”母亲的辛劳和悲伤来劝阻兄长。《凯风》是《诗经·国风·邶风》中的篇章,是一首歌颂母亲的诗。诗歌称赞母亲的辛劳善良,“母氏劬劳”,“母氏圣善”,而“我无令人”,兄弟们不成材,以致“莫慰母心”。嵇康用此典,意在表明母亲育儿的辛劳,兄弟应在母亲身边,以乐天伦。五至十五章言人生短暂,兄弟分离,隔山乘水,因而无限伤感,抒发兄长入军后自己的思念和孤独之情。诗歌反复抒写“虽有好言,谁与清歌;虽有姝颜,谁与发华”,“郢人逝矣,谁与尽言”,“旨酒盈樽,莫与交欢”,“佳人不存,能不永叹”!以期用兄弟之情打动对方,使勿离家入军。 亲人去世后,嵇康十分痛苦,屡次在诗文中表达思念之情。很难想象如果没有良好的家庭的人际关系,怎能写出如此感人至深的作品来。有《思亲诗》为证。

奈何愁兮愁无聊。恒恻恻兮心若抽。愁奈何兮悲思多。情都结兮不可化。奄失恃兮孤茕茕。内自悼兮啼失声。思报德兮邈已绝。感鞠育兮情剥裂。嗟母兄兮永潜藏。想形容兮内摧伤。感阳春兮思慈亲。欲一见兮路无因。望南山兮发哀叹。感机杖兮涕沈澜。念畴昔兮母兄在。心逸豫兮寿四海。忽已逝兮不可追。心穷约兮但有悲。上空堂兮廓无依。规遗物兮心崩摧。中夜悲兮当告谁。独收泪兮抱哀戚。日远迈兮思予心。恋所生兮泪流襟。慈母没兮谁与骄。顾自怜兮心忉忉。诉苍天兮天不闻。泪如雨兮叹成云。欲弃忧兮寻复来。痛殷殷兮不可裁。

对于兄长、母亲牵挂、思念如此,对于幼子嵇康更是割舍不下。《家诫》一篇体现出一位父亲对于儿子的关心与爱护,甚至不惜“否定”自己的所作所为。文中虽没有说让儿子做个忠臣孝子,但举的例子都是符合儒家正统观念的,特别“谨慎言语”一点,嵇康再三盯咛,这似与其本人所作所为相去甚远。因此“凡人们的言论、思想、行为,倘若自己以为不错的,就愿意天下的别人,自己的朋友都这样做。但嵇康、阮籍不这样……嵇康是那样高傲的人,而他教子就要他这样庸碌。但我们知道在“庸碌”背后隐藏的是到底是什么,那就是作为父亲的嵇康不愿意看见嵇绍象自己一样艰辛,为了保全儿子的性命嵇康宁愿他象普通人一样平安而健康地活着。但这并不表明嵇康对自己生活方式的否定。

我们在大量的资料中可以看出嵇康性烈、率直。“嵇康游于汲郡山中,遇道士孙登,遂与之游。康临去,登曰:‘君才则高矣,保身之道不足。’(《世说新语·榱逸》,又《晋书-嵇康传》:“登日;‘君性烈才隽,其能免乎?”);嵇康也说自己是“不识人情,暗于机宜,无万石之慎,有好尽之累。”(《与山巨源绝交书》)……正是因为这种个性得罪了钟会,遭致了杀身之祸。但即便如此性格暴躁之人,在世说雅量第六在叙他临死前:“临死,而兄弟亲族,咸与共别。”很难想象一个从不注意维护亲情的人,会有如此的人缘。

对于如何保持心志和顺,身体安适,做到个体“小宇宙”的和谐,嵇康有着自己独有的看法与认识。在其著名的《养生论》中,嵇康提出“修性以保神,安心以全身,爱憎不栖于情,忧喜不留于意,泊然无感,而体气和平”,强调对个体生命精神方面的维护。这与前人所提的“保和”意思相当。《魏书·崔浩传》:“遣诸忧虞,恬神保和。”唐韩愈《顺宗实录三》:“居惟保和,动必循道。”也就是说人要清心寡欲,心胸坦荡。不要追逐名利,不为外物所累,不为情欲所惑,才能使精神处于一种平静、醇和的健康状态。

在这篇文章他多次强调养生的中心是:一要清心寡欲;二要不为名位利禄去伤德——自然生命之特性;三是不要贪美味佳馔;四是不为外物所累。由此而回到自我的心灵世界,达到生存的“旷然无忧患,寂然无思虚”的“至乐”境界。“清虚静泰,少私寡欲。知名位之伤德,故忽而不营,非欲而强禁也。哀厚味之害性,故弃而弗顾,非贪而后抑也。外物以累心不存,神气以醇白独著,旷然无忧患,寂然无思虑,又守之以一,养之以和,和理日济,同乎大顺。然后蒸以灵芝,润以醴泉,唏以朝阳,绥以五弦,无为自得,体妙心麽。忘欢而后乐足,遗生而后身存。”

《答难养生论》的一文中,嵇康又从反面论证了如果“名利不灭”、“喜怒不除”、“声色不去”、“滋味不绝”、“神虑转发”就很难达到养生的目的。

在重视精神养生之外,嵇康认为还可通过服用一定药物来达到“保和”的目的。“又呼吸吐纳,服食养身”,这是加强对身体的练养。只有这样,才能“使形神相亲,表里俱济也”。通过服食养生,饮甘泉,沐朝阳,拨五弦,人的生命就达到了自然无为的麽妙境界。

这种观念在其诗歌创作中同样有所表现,如“飘遥戏麽圃,黄老路相逢。授我自然道,旷若发童蒙。采药钟山隅,服食改姿容。蝉蜕弃秽累,结友家板桐。临殇奏九韶,雅歌何邕邕?长与俗人别,谁能睹其踪……(《游仙诗》)再如:“轻举翔区外,濯翼扶桑津。徘徊戏灵岳,弹琴咏泰真。沧水澡五藏,变化忽若神。恒娥进妙药,毛羽翕光新。一纵发开阳,俯视当路人。哀哉世间人,何足久托身。”(《五言诗》对于嵇康的养生史书也有记载:王戎日:“与嵇康居二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色。”(《世说新语·德行》)“康性含垢藏瑕,爱恶不争于怀,喜怒不寄于言……”(《世说新语》注引《嵇康别传》)“(嵇康)尝修养性服食之事,弹琴咏诗,自足于怀,以为神仙禀之自然非积学所得,至于道养得理,则安期、彭祖之伦可及……”(《晋书·嵇康传》)这里的嵇康严谨持身,澹淡处世,和光同尘,心如止水,这是其数年来追求的个体生命“保和”的结果。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不难看出嵇康“和”思想,而这种思想归根到底源于他儒道双修的文化底蕴。早在先秦时期,道家强调自然的和谐,比如老子曾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四十二章》)儒家强调社会的和谐,家庭是社会的基本单位,孔子的学生有子就说过:“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论语·学而》)在以上的“三和”之中,“太和”为最高的和谐,包括人与自然的和谐,“中和”是讲人与人的和谐,“保和”是讲人体自身的和谐。而嵇康所追求正是这种以“保和”为基础,“中和”为依托,“太和”为最高目标的天与人、自然与社会的整体和谐,他的思维模式是一个儒道互补的新型的世界观,代表了中国文化的根本精神,体现了中国思想的共同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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